5.15——地震第四天 (2008-05-31 00:18:45)
收音机二十四小时开着,电池换了无数对。不断传来关于重灾区汶川、北川等地的消息,死亡和失踪的人数不断上升……
一阵嘈杂声,打破了清晨的平静。一个声音由远及近:叠溪海子暴啦!紫坪铺水库大坝决堤啦!大家快往山上跑!
我只感觉头嗡一下炸了,从头凉到脚!仿佛死亡就在眼前……
远近村子里的狗开始狂吠,大家慌乱跑出帐篷,吵嚷声、惊呼声此起彼伏,一切在倾刻间全乱了!
不一会儿,就看见有村民开始背着被单打包的简单行李,带着老人、小孩,骑摩托车、自行车,开始逃亡……
剩下观望犹豫的人都聚集到了村头的十字路口,大家争论的焦点是消息的真假。人群中,有经常来往于都江堰和九寨沟的人,据他说,叠溪海子的水已经很浅,水量不足以对青城山构成威胁。而且,紫坪铺水库如果决堤政府不会不通知大家……
时间在大家的猜测和争论中点点流逝,而越来越多的人,还是加入了逃亡的队伍中。
就在大家争论的时候,收音机里传来了一个声音:现在有谣言称,叠溪海子暴发,紫坪铺水库大坝决堤,这些都是谣言,大家不要相信,目前,这些地方都很安全!
谣言真可怕,它的可怕就在于对人心理的摧残,给人带来的不堪承受的巨大压力,而这样的压力,要扰乱平静,要摧毁人的意志,实在是轻而易举……
交通依然没有恢复,通讯也是时有时无。停电带来的燃油供需矛盾日益突显!摩托车没有油了,我只得站在路边招手拦车,但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所有的车都是从我的身边匆匆驶过……我步行了三公里,遇到了一辆机动三轮车,讨价还价半天,我付给他三十块钱,他拉我到青城桥头。
在进城的路上,我看见了让我永生难忘的一幕,路边,几具刚从废墟中挖掘出来的遇难者遗体被白布包裹着,静静地躺在路边,等待着殡葬车的到来,遗体旁边燃放着蜡烛和纸钱……
单位楼下,见到了越来越多的同事,不同的面孔却是相同的憔悴。女同事一个个素面朝天,面容惨淡;男同事胡须拉叉,蓬头垢面。虽然只几天时间没有见面,但却分外亲切,相互拥抱,只感叹活着就好……
不少同事的家在地震中垮塌了,家里所有的东西都被埋葬了,甚至连一件衣服也没有抢出来。天气时冷时热,他们身上穿着别人的衣服,从外地刚到我们单位的小黄,一个大男孩儿,身上穿着的就是好心大妈送给他的一件女式红色上衣……
工作开始繁忙,我今天的工作是和阿邱哥一道坐宣传车到各临时安置点宣读宣传资料。内容为都江堰市成立抗震救灾指挥部、在成都各大医院就医的都江堰籍人员名单、救灾物资发放地点……
由于地震来的突然,受灾人数众多,各地送来的帐篷远远不够。不少的群众还只能在自己搭建的各色帐篷里栖身。这些帐篷经不住风雨的摧残,白天,许多群众把夜晚淋湿的床单被褥拿出来晾晒,情景让人心寒……
从指挥部送来各种通知和信息,我们一遍一遍地播,来往于各个临时安置点,大家对我们的车已经渐渐熟悉,每每我们到来,大家就聚拢来,仔细听我们的宣读。然后向我们投来赞许的目光,这样的目光,让我温暖,给我力量,而此时,我才觉得自己没有白白活着。
一天的时间,已经让我和阿邱哥说不出话来。而这一天的工作让我深刻地感受到了人民群众的善良,在如此的灾难面前,大家表现出的对政府的信任和理解,所展现出的顽强的自救能力,让人动容!
这些天以来,我发现自己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了,我有时候会想,我是谁?我生活在哪里?这到底怎么了……
我只觉得自己仿佛游走在梦中,一切都很恍惚,让我看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