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疫情侧记:华人互相提防 一发现有人从国内返回就非常警觉这是一个在全球大灾难下,一个居住社区中人跟人之间怎么互相支持的故事。
社区建议在家门口放戴口罩的小动物玩偶,让过路的孩子有惊喜 撰文丨魏玲 编辑丨林珊珊 出品丨腾讯新闻谷雨 x 故事硬核 小乐住在美国北加州小城伯克利,60天过去,新冠疫情仍在这里继续。本地社区第二天发布了一种实时互助表格,可以填上任何你愿意做的事和需要的帮助。3月17日,州政府发布禁令,封锁全部公共场所,但银行、加油站和药店留下。春天过完了,12万伯克利人继续困在他们的房子里。 和平年代的萧条来临,从大小餐厅、汉堡与披萨店挂上彩色条幅开始。他们向居民求援,希望在灾难中为服务生、厨师和洗碗工发全额薪水。本地十几家独立书店全部活了下来。小额大量的捐款明细显示它们来自家家户户。居民有着共同认识:书店是社区的责任田,如同院子里的玫瑰。农夫市集在谨慎评估后继续营业。人们希望保护果农和他们的水果,也希望留个透气口见彼此一面,艰难时节,“彼”与“此”再次变成实体:不是网络昵称与ID,不是消费者与商业公司,不是租户、业主与流浪汉,是你和你的邻居。 三年前,环境社会学博士小乐和丈夫抱着新生儿从纽约州搬来伯克利,北加州的科学家和艺术家聚居地。60年前美国言论自由运动从这里一家公园开始。气温20度加减10度,适宜人居,同样适宜松鼠、浣熊、火鸡和鹿。1969年张爱玲搬来这里做中国研究中心研究员,读学校馆藏的脂本《红楼梦》,人类登月时还专门去San Pablo街买电视。 久居本地的还有反对种族和贫富分化的文化传统,历史上居民们发起过民权运动、言论自由运动、反越战运动,如今变成了反川普(想见到住的最近的川普支持者需要离开伯克利,向东驾驶半小时)。瘟疫爆发,居民又发起新运动“Flatten the curve(压平曲线)”:每个人采取行动,改变生活方式,推迟疾病峰值到来,好为医护争取更多应对时间,让需要病床的人住进病床。就像在战争中。
“压平曲线”示意图 60天来,属于居民小乐的好事一小件,是带领华人妈妈群捐赠700个N95口罩给社区医护。人们把口罩包好放在车库外和门前台阶上,隔着玻璃等她上门取。在玻璃后面,一个妈妈给她发消息,“我的孩子是在Kaiser(凯撒医院)生的。”她的意思是孩子在这家医院出生,现在医生有需要,她想回报。另一个妈妈的儿子在Kaiser出生,女儿在肚子里去世了,她问可不可以给那家医院再分几个口罩,因为妹妹是在那儿生的。 “但妹妹其实是个没有活下来的孩子。”小乐说,“当时她输在手机对话框里给我看,我眼睛就红了。这个不分意识形态,华人还是白人,就是天性中作为人的感情。” 瘟疫同时放大了好的一半和不好的一半。多年关系淡漠,甚至几次互相拉黑的父亲给小乐打电话,发来长文字。她鼓起勇气守住家族微信群,为恐慌的中老年亲戚辟谣。这60天伯克利的氛围让她的归属感变多了,几乎是在美国十几年最多的,但同时,以国家为范围,这也是她异族人感受最强烈的60天。总统每天在推特上把人搓扁揉圆。未来会怎样?没有人知道。恐惧袭来时她愿意读社区日报的新版块,记录着疫情中人们为邻居做的小事,名叫the best of the worst time(在一片灰暗中闪光的)。 在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想要固定车位需要先领到诺贝尔奖(目前有22名教授拿到了车位),本科生学费比美国普通私立院校少一半,白人和亚裔几乎一样多(同为34%左右),另有大量非洲与南美裔 口述=小乐 1 “China virus” 我住在加州北边的伯克利。这边有很多华人妈妈群,这是一种独特又常见的社交网络——没有爸爸群,当爸爸不太互相讨论问题,而同一年龄段小孩的妈妈天然就很有话谈,比如小孩都不睡觉。而且这边一部分妈妈是全职妈妈,大部分时间在家里养娃,比较孤独,在群里可以抱团取暖。 从1月份国内开始出现疫情,远远地揪心,那时很多妈妈伤心愤怒,觉得有隐瞒,焦虑的妈妈开始自己往国内捐PPE(防护物资)。幼儿妈妈比较容易焦虑,可能有保护婴儿的天性在,焦虑带来行动力,我认识的几个尤其焦虑的妈妈这次都做了些什么,她必须干点事让自己平静下来。 瞬间这边的PPE全部卖空了,1月份,美国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我隐隐觉得如果病毒传过来市场上已经没有防护物资了。如果出事会是个隐患。 很快我们这边开始了。华人其实不太慌,反而觉得一块石头落地了:终于这边的人意识到问题严重性了。群里开始有很多争吵,很多华人因为过于紧张,对自己人非常警惕,一旦社区出现国内来的人,比如回国过春节现在返美的就比较警觉。有些恐慌的妈妈写信到学校,希望“上面管一管”,不让谁家的孩子来上课,或者停课,这是华人思维,希望机构自上而下宣布小孩停课。 当时觉得蛮痛心的,自己人和自己人吵成这样。 那时南湾圣何塞已经出现有人把病毒叫成China virus(中国病毒),学校里小朋友之间也出现一点种族的东西。当时妈妈群疯传一条,如果你的孩子在学校里被喊China Virus了,教给小孩这样回答:virus(病毒)不能跟着地名叫,比如埃博拉也不能叫非洲病毒。但其实也都挺无力的。 特朗普称新冠病毒来自“武汉实验室” 图丨新华社 2 疫情爆发之后 第一个爆发的是华盛顿西雅图,然后加州从南湾开始迅速蔓延。加州反应很快,是美国第一个封城的州。我妈在国内说不要把小孩送幼儿园了,但我还是送。每天接小孩,老师依旧特别热情地拥抱我。但其实我会有点心虚,因为疫情正在越来越严重——我当然知道我不需要为此负责,但依然会下意识觉得有点歉疚。 3月下旬,这边社交网络出现医护缺少PPE的消息。我们本地社区论坛叫Next Door(邻里),社区医院的护士紧急求援。加州因为时常有山火,居民家里会买一点点N95,护士说他们真的没有了,只要是没有拆封的都可以,外科口罩都可以,他们可以上门去取。 市场上本来也没有大量PPE,因为产地在中国,美国的PPE和药物产业都挪到了中国,公共健康命脉产品大多不在境内。华人有国内的途径,基本上每人都有来自国内家人寄的口罩,还有寄连花清瘟胶囊、艾条什么的。但美国人是没有渠道的。 这次是很好的学习美国政治文化的窗口期,每个州意识形态不同,共和党宗教信仰为主的州,还是民主党相信公共健康的州,面对疾病表现完全不同。越是蓝,越是民主党的,受教育程度较高,越觉得宅家是必要的,为了公共利益愿意作出妥协,要尊重公共健康超过个体利益。越是红,越是川普支持者,越坚持个人权利,反科学,反而爆发严重。有护士到我家取口罩时说加州整体控制还是不错,尤其伯克利地区。她们病房只分到了一个新冠病人。 海雾中的小城伯克利 图丨视觉中国 3 书店是我的朋友 我很感动的是伯克利的社区氛围,迅速组织起社区自助,“任何人帮助任何人”。 捐助从书店开始。第一家公开募捐的是三藩市的“城市之光”,湾区最老牌、最酷的书店,“垮掉的一代”发源地。书店要30万(美元)。几天内就筹到了45万。有好多好多条捐款留言,说旧金山如果没有城市之光就不是旧金山。 伯克利也一样,光我家附近就有十几家独立书店,很多人捐款,买礼品卡,打电话上网下单,好多捐款都是五块十块,小额大量。这次我自己有一个改变,我决定跟亚马逊划清界限,因为亚马逊的存在挤压了无数独立小书店,为了支持小书店对抗亚马逊的举动在伯克利一直存在,但我是这次疫情才养成的。 刚搬来伯克利的时候还不太习惯,觉得干嘛跟钱过不去,上网买书打折还送上门,但在这里生活你发现它们是你的生活网,你花这个钱,不只是买书,还是维护你的社区,维护你生活的小生态,就像维护你院子里的玫瑰花。比如我常常心情不好,或者太累了,就自己去书店里待几小时,出来就神清气爽,烦恼全无。又比如正是这些书店,让伯克利是一个左派文化人集中,人人相信平权的地方。这些“庇护”都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独立书店的存在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伯克利的价值观是反对资本主义,反对大集团,这是本地文化。 疫情中我的支出除了大量买菜,都是捐款、买小书店的书,买平时喜欢的社区小商户的打折卡。我周围的人也是这样。 每天晚上我都会看看几个书店筹款进度,再挨个看看下面的留言。这边越老牌的书店越不上网,它们会公开筹款明细,比如疫情中要给书店员工付全工资、全保险,让他们不要担心,所以需要多少钱。有的书店比较年轻,马上开通了线上销售渠道,还有些历史久远的书店网站很老很老,完全没法支持在线买书,有两家一九五几年的,一家一九七几年的,都是无政府主义老炮们建立的,现在归创始人的儿子和女儿主营。其中一家叫“瓦尔登湖”,只接受电话买书,不接受网络,我打电话过去,创始人女儿接起来,我告诉她书名,她去架子上找,电话里我能听见老地板被她踩出“吱呀吱呀”声,我发现自己在用力的吸气,想把这样的“书店气” 吸进去,这么说挺不好意思,但你听到这个吱呀吱呀,你感觉就跟这个书店有了连结。你真的希望它能继续存在。 但这个地方也不代表美国。比如俄勒冈州的Powell's Books(鲍威尔书店),全球最大的独立书店,一开始直接宣布300个员工全部解雇。我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州唯一的最大独立书店,传奇地标,怎么可以让它倒了?伯克利还没有南京一个区大,十几家书店竟然全部活下来。这个地方的居民和书店是互相依赖、互相支持着活下来的。 伯克利附近的独立书店Waldon pond宣布募款成功,度过了困难 4 Google sheet与妈妈爆发力 这边疫情一开始,伯克利就成立了一个互助的Google sheet(谷歌在线协作表格)。每个人愿意提供什么帮助,可以自己写上去,什么都有,我往上加的是我可以帮年纪大的人,高风险的人去买菜、取药。第一天已经有一两百条帮助,两三天后变成一个网站。有了专门的志愿者根据帮助和需求匹配到人对人。 前两天有人给我发消息,说有两个人免疫不好的居民,一个在伯克利山上,需要取药,我可不可以去帮忙。我就去帮忙。 本地报纸也一直刊登各种临时互助信息,比如“你需要心理疏导可以给我打电话”,“如果你带娃碰到麻烦我可以给你的孩子讲童话”,大家捐款给餐厅做热饭菜给医护送去,等等。我还有朋友自发组织线上互助带娃,每天下午定点,小孩在线一起上动物观察课、手工课、体育课,就是家长们合作带娃,每天下午让小孩有个事情做。 我对妈妈群也有新的认识。原来我觉得很多妈妈群里的氛围比较焦虑慌张,常看到不靠谱的华人生活资讯公号信息转来转去。因为捐口罩的事,我到群里试探着问,立刻有很多妈妈响应。但反观我也在的一些相对“知识分子” 的群,点评的发表意见的比较多,没多少人行动,你看妈妈群,虽然又焦虑又琐碎,但行动力爆炸,她们很朴实,真诚,愿意做事。 有一阵本地新闻说医生游行,因为医院有PPE但不发给他们。我在Next door上问医生,还问了我孩子学校的一个当护士的妈妈,一共问了三个信息源。他们都说是真的。因为医院认为还没有到最坏的时刻,想存一下留到最糟糕的时候用。机构层面和个体医护的想法不一样。 当时我就觉得不往医院捐助点送了,直接捐给医生。购买的一共660个N95,分了四批,一批给急救室医生,一批给到做试剂盒检测的医生,还有两批给到妈妈群帮助联系的一位华人护士。 收到口罩的医生寄给小乐的感谢邮件 5 疾病隐私权 这次我印象深刻的是疾病中对隐私的保护。美国本地以郡(county)为单位通报数据,一个郡有好多个城市(city)。国内通报到小区、单元甚至几零几,这边只告诉你在哪个郡,连城市都不说,华人就很不习惯,很想知道这人是哪儿的,但是怎么问都问不到。其实问到了能怎样呢,就是个好奇心吧。 伯克利通报第一个死亡案例时,说这是一个五十到六十岁之间的居民,都没有说性别。通报中说因为年龄区间和病情有关,性别或其他个人信息的病情并没有关联,所以属于隐私,公众无需知道。 家庭医生为居民进行新冠病毒检测 图丨伯克利大学官网 6 比疾病更让人慌张的 疾病本身并不让我慌张,因为它是科学问题、公共卫生问题,美国不缺科学家。我一开始就觉得没有任何措施能阻止疾病越过国境线。真正让华人慌张的其实是川普挑动的分裂。 美国这次对病情的控制比预期糟糕很多,但当地新闻业和社区的社交网络还是给人很多安全感。让人慌的是社会经历大变化后可能造成的社会动荡。满嘴胡话、制造仇恨的总统是让人慌张的。这次应该大部分华人都有共同感受。尤其他三番五次要挟取消绿卡、工作许可,许多人的家庭和人生规划会受到影响。每天推特治国,周一晚上刚发:暂停所有移民进入美国。就这么一句,没有前后文,不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 昨天出来了政策,现在在境外持有绿卡的人,所有人暂停60天入境。 他的方向是往极右去的,包括对亚裔的仇视,因为美国人从外表上分不出你是亚洲哪国人。纽约时报、各大媒体最近都有对亚裔遭受歧视事件的报道。我看到报道说一个纽约女记者过马路,黑人骂她,滚回中国去,把你的病毒带回去。 我当时还挺伤心的,因为很多仇视来源是有色人种之间。你可以理解,越是非裔,越穷,越底层,被疫情影响越严重,所以愤怒越多。但本身这种少数族裔之间的仇视是让人绝望的。 川普确实不是正常人。今天说中国干的特别棒,明天说这是中国病毒。他上台前有26个美国心理精神医生写书分析他的人格,这本书现在再版已经变成37个医生。他真的是有精神混乱不稳定状况的,被选上台的总统。每次想到这就觉得荒唐。 37名心理精神医生和专家联名写的分析川普人格与精神状况的书 7 剪发自由、高尔夫自由与愚蠢自由 我前一阵追着看纽约州长每天的发布会,一方面纽约最严重,二方面州长很有领袖气质。但加州州长也挺增加好感,他是个新州长,很帅很白左,前任州长当了几十年,去年不声不响换成他,大家怕他是个绣花枕头。但这次加州措施在全美都是快的,讲话也不渲染不回避,讲科学又诚恳。 前两天美国各地都有抗议游行,加州政府门口也有,呼吁取消禁令和封锁,该怎么活怎么活。美国很多人信仰上帝,自己不是老年人,不高危,觉得这个病毒就是感冒,呼吁要勇敢面对,要照常生活。很多人举着标语,写着“我要剪发自由”,“我要打高尔夫自由”。这是美国制度中我之前没想到的一面,保障了愚蠢的自由,蠢蛋可以充分自由地做自己。 新州长就果断下令,不给这种游行发许可。一周前他还宣布了新计划,由于老年人的高感染风险,疫情期间免费为加州所有老年人提供一日三餐,并送餐上门。餐标一天最高66美元。 伯克利法学院师生开办“新商业社区法诊所”(New Business Community Law Clinic),一对一为疫情中的小企业提供咨询和帮助申请政府援助服务,目前有100家企业、99名法律系学生和17名执业律师加入 8 你愿意捐钱给餐厅吗? 这次伯克利许多大小餐厅都在筹款。这在国内可能挺难想象,比如西贝让你给他捐钱,你可能觉得凭啥。在这边首先这是我们居住的社区,在这个前提下,人和人的关系和商业关系是叠加在一起的。这是为什么大家都很积极拿钱出来。我们也捐钱到一个披萨店,那家店我们原来每周都去一两次,店员对我家小孩特别好,小孩也喜欢他们。因为有人与人的连结,你不会觉得我钱给了商业集团,给了一个公司,你觉得是点对点支持你认识的那几个人度过困难,你希望疫情过去了还能见到他们。 社区感谢邮递员活动,疫情中居民的日常生活重度依赖邮递员维系 9 支持最辛苦的人,和他们的水果 这边大部分消费场所都关了,但农夫市集还开,一开始我很惊讶,因为市集人流比较大。我上周去了,一方面安全措施做的不错,农户不让你进去摸摸蔬菜摸摸水果,都套好在袋子里,拿了就走。另外就还是这个人与人,人和土地的关系。组织者的网站就说至今有很多人人为农夫市集不是生活必需,而只是休闲娱乐,但不是这样的。既要支持农民,不能让农民活不下去,也要支持居民,有些居民网络上买不到食物,而且居民也需要一个小窗口能够真实地透透气、见见面。 原来有很多农户,现在同类作物的一次只让来一个,给大家排号让大家轮流来。超市也是每天早上8点到10点留出来,让老年人和身体状况不好的人先买东西。 谨慎开张的农夫市集 10 销售额涨了百分之六千 最新消息是一家因为疫情转为线上销售的书店,九十年代开的,最近线上销售额增长了百分之六千。我一开始以为多看了一个零,结果不是。他们说原来我们觉得要熬不过去了,现在收到的支持太多了,肯定能熬过去,一副特别有希望有信心的样子。 今年还有个新成立的在线售书网站Bookshop.com。这是个专门支持独立书店的网站,跟亚马逊正面对抗。帮实体店线上卖书,卖出去会给书店百分之三十的利润。《华盛顿邮报》说网站在疫情前一个月营业额大概5万美元。这个月暴涨到了450万美元。 我相信背后支持的都是一个个个人。包括我孩子的幼儿园也出现危机,他们现在完全财务透明,还有多少现金,能支持多久,交多少学费纯属自愿。学校尊重和体谅家长。家长也觉得我们不可以让这些老师没有收入。 居民们贴在各自家门口的“告邻居书”,写了愿意提供的帮助和联系方式 11 我们这代人可能不得不放弃在一个国家稳定住一辈子的想法 这次有很多原来相信的东西被打破、重建。我们这些科学派对CDC(美国疾控中心)是很信任的,但至少这次这个信任被打破了。CDC非常让人失望,不是科学家让人失望,是政治压制了科学,到现在检测还没跟上,PPE还有些地方缺。 美国有这么多科学家,我们身边都是科学家群体,原来是让人很有安全感很有信心的,但这次证明社会问题过于严重,混蛋总统当道,社会分裂,哪怕这个国家的科学是世界上最发达的,最终结果也是差劲。 我在美国十几年,生活了很多城市,伯克利这个城市是最让我有归属感的地方。但这次也是我在美国国家范围内异族人感受最强的一次。并且这两种感觉是并存的。 最近我还跟我先生说,伯克利虽然文化多元,但价值观其实并不多元。纽约是文化多元价值观多元,所以才会有人歧视你,因为啥样人都有么。伯克利虽然文化多元,亚洲欧洲南美非洲族裔都有,但价值观其实非常单一,必须“爱与和平”,这刚好符合我的价值观,所以我感到很安全。但在美国范围内,这次你感到作为华人非常被特殊对待,只要是黄皮肤,就永远不可能真正融入,永远是个异乡人。 这段时间的变化让我跟我先生觉得,我们这代人可能不得不放弃在一个国家稳定住一辈子的想法。可能就是要经常搬一搬。虽然我们很希望,包括希望小孩的成长环境是稳定的。 中美关系现在的情况给华人压力很大。接下来会怎么演变,谁也不知道。 美国两党水火不容,比如种族主义上,民主党是非常强硬的反对态度,你还有点安慰。但两党在对中国的事情上态度都是很强硬的,是没有争议的。我们就很无奈。其实会有危机感。所以华人特别不希望美国乱,越乱,疫情越严重,华人的处境就越糟糕。 12 不宽容的爱与和平 美国内部也极其分裂,加州是民主党的州,我又在加州最左的地方,无论我们现实中的朋友邻居,还是我们的社交平台,都完全看不到川普支持者。在这边骂川普是政治正确。学校海报,车玻璃上,随便贴,一个支持他的也没有。据说我们距离最近的扎堆的川普支持者需要开车往东半小时。那边才开始有保守白人社区。 美国知识分子界都是这样,高校都非常左,其实会出现不让右派说话的情况。伯克利有好几次极右的人来讲座,学生游行,不让人家开口,甚至发生暴力事件。极右在这边没有生存空间。所以这边文化多元,价值观并不多元。你必须得爱与和平。 其实公正地说是不宽容的。一个纽约大学社会心理学家写的书里说,知识分子对右派的打击造成右派在知识分子界急速减少,生存越艰难越不让人说话,然后就越少。所以川普被选上去知识分子界特别震惊。因为知识分子中右派太少了,你根本不了解人家的存在情况。有本书叫《在自己土地上的陌生人》,一个伯克利社会学家采访许多支持川普的人,她说我们需要了解他们是谁,为啥不支持民主党,按理说民主党是对穷人好啊,为什么穷人反而感到失望? 居民前院里的“找一找”活动, 列出前院里有什么小花小草小摆设,让过路人多些乐趣 13 原来我以为我们是互不在乎的 疫情也放大了不管家庭中好的还是不好的东西。对我家来说是好的那一半。我跟我爸爸,二十多年来很疏远,很陌生,这次就有些变化,前期我总在给家里打电话关心他们,现在是他们老给我打电话关心我。 我跟我爸之前微信还拉黑过几次的,这次他给我发了几条长消息,我妈说你爸有好几天晚上睡不着觉,担心你,爬起来给你发消息。原来我觉得这辈子跟他的关系已经绝望了。结果被疾病逼到有失去这个人的风险时,你终于发现他是在乎你的。原来我以为我们是互相不在乎的。 14 地球在变化中 确诊过了100万后,我已经不看数字了,觉得数字太大以后失去了意义。病情控制曲线开始往乐观方向走。大部分州感染率R值在稳步下降。病情本身是越来越好起来的,但国家的、种族的仇恨状况,包括国际关系越来越让人不安。 我感受更多的是美国社会对国内的敌视,这边有个知识分子听得比较多的播客叫Freaknomics,两个美国的中国问题专家,还都是民主党,讲在中国加入WTO后,世界都挺希望中国融入世界,但没有那么融入,包括这次。我听得心里很凉。他们说的很清楚对国家和国家的人没有意见。但你无法指望生活中的平常人能区分这些概念。 对还处于身份转换期,比如OPT、工作签证,孩子还比较小的家庭冲击会大。因为不确定性太多。这段时间美国经济不好,我在一家创业公司工作,投资人的投资和我们的产品销售都受到影响。现在大部分人还是在观望,因为还在变化中,不知道会怎么发展,这里是指社会的情况,不是疫情。 我觉得疫情把每个社会原有的问题都放大了。在国内你不需要担心种族歧视,不担心大家做出违背公共健康的蠢事。这边也有大量问题,贫富差距极大,湾区街头流浪汉真的很多,越是贫穷,越是少数族裔,受影响越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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