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桂林农民导游不屈不挠的转型路

刘涛正在调试直播设备，他家中的一面墙上挂满了他与外国游客的合影。廖子毓/摄

　　背靠甲天下的山水，广西阳朔县的农民刘涛最近火了。

　　在抖音上，这个给自己命名为“Teacher Liu”的农民拥有200多万名粉丝，发布的短视频获赞数累计超过2477万，他翻唱的英文儿歌《row the boat》引起了网络上改编合唱的热潮，甚至一度冲上了抖音热榜第一。

　　7月3日，记者在阳朔县白沙镇，向路人问到“刘涛”这个名字，回答基本上都会和“网红”挂钩。许多粉丝会在刘涛常去的奶茶店等他，请他在自己的本子上或者衣服上签名，或是与44岁的刘涛相邀到当地的景点合拍视频。

　　转型：找到自己的“流量密码”

　　其貌不扬的刘涛是怎么火的？说起来有点传奇。

　　42岁这年，刘涛失业了。未婚的他，一直在阳朔县靠打零工、从事旅游相关的工作为生。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发后，游客量锐减，酒店、饭店生意大不如前，以旅游业为支柱的阳朔县受到很大冲击，刘涛也和众多失去收入的同行一样面临转型考验。

　　之前，这个在农村过了半辈子的男人从没接触过短视频，甚至连部智能手机也没有。2020年失业后，他选择回家重操旧业，开始种地谋生。种花生、白菜、红薯、辣椒、豆角，一年能挣一两千元，但生活水平大不如前。每一分开销他都要精打细算，“以前家里吃得起猪肉，这两年也不敢随便吃了”。

　　2021年1月，在朋友的介绍下，刘涛知道了抖音。朋友说可以通过这个平台展示自己的才艺，如果有流量还可以赚点钱，他身边就有流量变现的例子。起初，刘涛没抱多大希望，只是觉得可以试试。对于他来说更重要的是可以通过抖音展示自己，为自己的生活增添一些乐趣。在他看来，舞台不分大小。

　　刚开始刘涛在自己的抖音账号上发布了一些自己跳舞、舞剑、唱山歌的才艺展示视频，观看点赞的人很少。后来他一说英语，就有很多人来看。刘涛发现了属于自己的“流量密码”，有着多年的导游经验的他，开始用中英文发布宣传阳朔的视频。

　　“栓Q哥”：我行我素地飙英文

　　桂林阳朔西街因为外国游客众多，曾被称为中国最大的“外语角”。当地从10多岁的孩子到70多岁的老人，都能用英语跟“老外”说上几句。刘涛五六岁时，就从家门口路过的外国游客那儿，学会了人生中第一个英文单词“Hello”。

　　刘涛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成为一名英语爱好者的，他只记得因为父亲早逝，家境贫寒，从小天一亮他就要起床烧柴做饭。他会利用干活的间隙、上学的路上背单词，初中时还担任过英语课代表。

　　1993年初中毕业后，刘涛拿到了一所中专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但考虑到母亲要独自抚养家中5个兄弟姐妹，他辍学了。这个少年没有放弃对英语的热爱，每天放牛时把牛赶上山后，他就会在一旁的草地上看书，下雨天，他就躲到岩洞里学习。遇到不懂的英文单词和句子，他会骑着自行车，到离家10公里的阳朔县城找外国人请教。

　　他旁听过阳朔县城民办学校开设的免费英语培训，邀请过来自澳大利亚、英国的爱心外教到家里对他进行免费辅导。他向记者展示了一个珍藏多年卷边的笔记本，上面记满了不同场景的英语口语对话。

　　1998年，在阳朔县旅游局举办的第一届农民英语导游资格考试中，刘涛通过笔试、面试考核，成为了当地第一批农民英语导游。在当导游和酒店前台的十多年里，刘涛接待过来自世界各国的游客。

　　在酒店工作期间，刘涛主要负责外国游客的入住酒店登记，给他们介绍旅游的行程安排。当时2000元一个月的工资，刚好够家里的生活开支。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发，游客大幅减少，酒店被迫关闭，刘涛也失业了。

　　2021年8月4日，刘涛重拾旧业，开始尝试在短视频里向网友介绍他家乡的风景。“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堪称甲桂林……Welcome to Guilin，Welcome to Yangshuo，thank you……”他的第一条中英文导游视频发在网络上后并没有多少人关注。

　　8月12日，刘涛发布的一条教小女孩英语口语的视频，突然收获了46.7万的点赞。然而翻开评论区，让他印象最深、最难过的两条评论分别是：“这个口音别教坏小朋友”“不要祸害小朋友了”。

　　“语言不就是用来交流的吗？我之前也接待过来自全球各国的外宾超过6万多个，我跟他们说英文他们都能听得懂。”刘涛有些委屈，但并没有放弃。接待外国游客这么多年来，从没有一个外国游客嘲笑刘涛的口音，他们都很乐于跟他交流。有发音不准的单词，一些外国游客也会善意指出，并教他正确的读音。

　　在刘涛看来，正是这种交流，让他与外国游客间不仅是工作关系，而更像是朋友。一些外国游客回国后给他寄来明信片和书信，上面写满了祝福和鼓励。

　　在短视频平台上，尽管网友的嘲笑和攻击不断，但刘涛依然我行我素。每条视频结尾，他会礼貌地道一声“thank you”，由于他的发音和“栓Q”类似，成了一个流行的网络梗，很多网友亲切地叫他“栓Q哥”。

　　出圈：划船歌吸来“阳朔粉”

　　今年5月3日，刘涛踩着竹筏、举着手机自拍自唱的英文儿歌《row the boat》（划船歌）再次出圈。“刚开始听还以为是方言，听了半天才发现是英语……”因为魔性洗脑的发音，这条视频的点赞量超过296万，甚至还有音乐专业的学生、互联网音乐鬼才们纷纷加入合唱或改编，整个短视频平台掀起了一场“划船大潮”。

　　天气好的时候，刘涛每天基本上都会出门拍摄抖音视频素材，到阳朔各个风景区唱“划船歌”、进行阳朔景点的英文讲解或者与慕名前来的粉丝合拍。他总结说：“每天一定要保持更新，平台才会给你流量。”如果天气不好，他便会在家练习英文歌，为直播作准备。

　　每天21时，刘涛会一个人在家准时开始抖音直播，3个月前刚买的512G的华为手机，一个手机支架和一台电脑是他的全部工具。直播内容除了与粉丝们进行英语交流和歌曲演唱，刘涛还喜欢在直播间进行才艺表演。随着粉丝增多，每晚他的平台礼物收入可以达到1000元。

　　对于直播的收入，刘涛计划用来改善家里的住房条件。目前，他周围的邻居家都是二三层的水泥楼房，只有他家的房子一半是砖房一半是祖上留下来的木头房。刘涛与家人同住，母亲、大哥、侄子住在1楼，他住2楼。

　　刘涛火了之后，许多评论都说，为了“Teacher Liu”也要去一次桂林。也有许多网友表示，通过刘老师认识了遇龙河、漓江、富里桥、相公山等阳朔景点，更有一些网友已经实现了到桂林旅游的计划，并在抖音上发布视频“艾特”刘涛，告诉他自己打卡了刘涛曾介绍过的景点。

　　面对“火不了多久的质疑”，刘涛并不在意。他不想去担忧以后，只想做好当下。他明白，网上的“记忆”是短暂的，一段时间以后，他的热度或多或少会冷却下来。而现在的他，只想趁着自己的“走红”，让更多的人从他的作品中领略阳朔的美景，感受到语言分享带来的快乐。

　　实习生 廖子毓 中青报·中青网记者 谢洋